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敘利亞基督徒：「我們沒有理由相信喬拉尼。」
敘利亞基督徒：「我們沒有理由相信喬拉尼。」
在阿薩德（Assad）政權倒台之後，敘利亞的50萬基督徒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以下是他們向我們講述的他們的恐懼。
瑪德琳·羅利（Madeleine Rowley）（https://www.thefp.com/w/madeleine-rowley）著
2024年12月14日
2017年12月26日，敘利亞拉卡（Raqqa），一名敘利亞庫爾德武裝成員在亞美尼亞天主教殉道者教堂（Armenian Catholic Church of the Martyrs）的廢墟中放置十字架。（Delil Souleiman，Getty Images）
周一深夜，居住在柏林的 21 歲敘利亞基督徒埃利亞斯（Elias）收到了他在大馬士革的母親發來的語音信息。她在哭泣。她說：「如果我們有什麼不測，千萬不要回到敘利亞。」「不要來埋葬我們。不要為了這塊破土地、這棟破房子而來。待在原地別動。」
阿布·穆罕默德·喬拉尼（Abu Mohammad al-Jolani）領導的敘利亞叛軍聯盟於星期日占領了首都。當敘利亞人集體慶祝巴沙爾·阿薩德（Bashar al-Assad）（https://www.thefp.com/p/after-assad）殘暴政權倒台的同時，敘利亞基督徒對他們在該地區的未來感到緊張。敘利亞境內的伊斯蘭主義叛軍歷來迫害敘利亞基督徒。
為了保護他的家人，埃利亞斯要求我們使用化名。他告訴《自由新聞報》（The Free Press），他親眼目睹了叛軍的一些真正可怕的行為。2014年，當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他去了一個親友家安慰他們，因為他們的兒子在一個基督徒地區被伊斯蘭主義的叛軍綁架了。當他們在那裡的時候，他們兒子被砍下的頭顱被裝在一個盒子裡送了過來—他的十字架項鏈被塞進了他的嘴裡。他們把兒子的頭顱埋在了基督教墓地的家族墓地裡。2022年，在埃利亞斯的一些親戚參加的一個教堂落成典禮上，一架叛軍無人機降落（https://www.opendoors.org/en-US/research-reports/articles/stories/syria-suspected-drone-strike-on-church-inauguration/）在儀式中間，造成兩人死亡，12人受傷。
「我才21歲，」埃利亞斯說。「但我已經埋葬了12個朋友。」毫不奇怪，他擔心最壞的情況。「我們沒有理由相信喬拉尼（al-Jolani），」他說。「他是一名恐怖分子。」
喬拉尼是前基地組織成員（https://apnews.com/article/syria-insurgents-algolani-hts-aab4c8894238904a4e351076726499fb），曾隸屬於中東最野蠻的恐怖組織之一—伊斯蘭國。2011年，在敘利亞內戰開始時，他組建了一個名為努斯拉陣線（Nusra Front）的基地組織分支，與阿薩德的士兵作戰。
喬拉尼領導的努斯拉陣線在2016年切斷了與基地組織的聯系，並與該地區的其他反阿薩德叛軍組織合並，成立了沙姆解放組織（Hayat Tahrir al-Sham），譯為「黎凡特解放組織」。就是這個由喬拉尼領導的組織，在與阿薩德軍隊作戰13年後，該組織在短短12天（https://x.com/timourazhari/status/1865608199887302735）內迅速控制（https://time.com/7201451/syria-assad-hts-russia-israel-us-explainer/）了敘利亞。
2024年12月12日，在敘利亞阿勒頗，信徒們在阿西西的聖弗朗西斯羅馬天主教堂（Roman Catholic Church of St. Francis of Assisi）參加彌撒。（Ozan Kose via Getty Images）
兩個月前，出於對家人安全的擔心而要求使用化名的瑪麗拜訪了居住在敘利亞西部名為「基督徒山谷（https://cnewa.org/magazine/syrias-christian-valley-33524/）」地區的近親。當她在那裡的時候，阿薩德政權仍然控制著這片領土，基本上不幹涉基督徒。在給《自由新聞報》的一封電子郵件中，她寫道，在她家前往大馬士革的途中，伊斯蘭主義武裝占領了她家所在的小村莊。事情發生得太快，以至於該地區的基督徒「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多年來，敘利亞基督徒的態度是，如果他們不干涉阿薩德，阿薩德也會放過他們。大多數情況下，事實也是如此。但敘利亞許多伊斯蘭主義叛軍的激進神學導致了針對敘利亞基督徒的暴力行為，從褻瀆教堂到綁架和謀殺（https://www.bbc.com/news/world-middle-east-22270455），無所不用其極。
所以，當武裝的伊斯蘭主義士兵站在瑪麗所在村莊的街道上告訴基督徒不會受到傷害時，他們沒有理由相信他們。
多年來，瑪麗所在村莊的基督徒都會舉行大規模的聖誕節慶祝活動。但今年，她說，「當本地的聖誕樹被點亮時，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個人到場。一些商店還在營業，但許多人沒有離開他們的房屋，等待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而另一些人只是想過自己的日常生活。」
《自由新聞報》采訪了一名黎巴嫩基督徒，他在貝魯特為年輕的敘利亞穆斯林和基督徒難民開展事工，他們中的許多人由於戰爭而在黎巴嫩長大。（他也要求匿名。）
「與我們一起工作的大多數年輕穆斯林都希望回到敘利亞。他們說，『現在我們可以順利回國了』。以前，他們害怕不敢回，因為他們擔心自己會被迫加入阿薩德的軍隊，或者會被關進監獄並遭受酷刑，尤其是如果他們的家人是反叛組織的成員的話。所以他們感到快樂，並為之在慶祝。」
但他補充說，敘利亞基督徒難民的希望就不那麼樂觀了。「他們不知道，在喬拉尼的統治下，敘利亞是否會變成一個嚴格的伊斯蘭國家。」
這張照片拍攝於2014年5月12日，敘利亞霍姆斯（Homs）的敘利亞烏姆宰納爾（Um al-Zenar）東正教教堂地面上的耶穌基督畫作遭到破壞。（Joseph Eid via Getty Images）
對西方媒體來說，喬拉尼把自己描繪成一個經歷了「全新形象」的人。他最近接受了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記者喬曼娜·卡拉德舍（Jomana Karadsheh）的采訪，她在采訪時用頭巾遮住了頭髮。在喬拉尼身後，一面印有伊斯蘭清真言（https://www.metmuseum.org/learn/educators/curriculum-resources/art-of-the-islamic-world/unit-one/the-five-pillars-of-islam）的白底黑字旗幟與敘利亞反對派的紅、黑、綠三色旗幟並列，塔利班和其他聖戰組織也曾懸掛這面旗幟。在采訪中，喬拉尼告訴卡拉德舍，他唯一的目標是推翻阿薩德政權（https://www.cnn.com/2024/12/06/middleeast/syria-rebel-forces-hayat-tahrir-al-sham-al-jolani-intl-latam/index.html）。他還表示，少數宗教團體將在他的伊斯蘭政府統治下和平共處。「任何人都無權消滅另一個群體。這些教派已在這一地區共存了千百年，沒有人有權消滅他們。」喬拉尼承認一些宗教少數群體過去曾受到叛軍的侵犯，然後說道，沙姆解放運動已經「解決了這些問題」。
喬拉尼對「沙姆解放運動」組織被認定為恐怖組織名號不以為然，宣稱這是「主要是政治性的」以及「不准確的」。與此同時，美國政府（https://rewardsforjustice.net/rewards/muhammad-al-jawlani/）仍懸賞1000萬美元緝拿喬拉尼的人頭（https://www.middleeasteye.net/news/us-officials-discussed-merits-removing-bounty-hts-leader-abu-mohammad-jolani），以獲取有關他下落的信息。
雖然喬拉尼對西方媒體說正確的話，但瑪麗擔心的是，當世界不再關注時會發生什麼。
她在郵件裡寫到：「我會繼續禱告的。」
基督徒在敘利亞生活了2000多年，但自2011年內戰開始以來，他們的人數已經不斷減少（https://www.state.gov/reports/2023-report-on-international-religious-freedom/syria/），從220萬減少到大約50萬或者更少，只占總人口的2%多一點。理查德·加扎勒（Richard Ghazal）是一名敘利亞東正教基督徒，也是華盛頓宗教與民主 研究所下屬的「保護基督徒」組織（In Defense of Christians）的執行董事，他說，在阿薩德統治時期，敘利亞的基督徒只要不對其殘酷的獨裁統治提出異議，一般都會受到阿薩德的保護。但他們始終被當作二等公民對待。他們中的許多人在戰爭期間逃到了黎巴嫩（https://www.cbsnews.com/news/christians-threatened-by-syrian-war-flee-to-lebanon/）。他說，敘利亞基督教會領袖之所以對阿薩德贊譽有加，是因為他們不得不這樣做—這有助於保證基督徒社區的安全。
「敘利亞甚至美國的主教和牧師都知道，他們的所有言行都會受到阿薩德政府的審查，」加扎勒告訴《自由新聞報》。「如果你不是阿薩德的強有力的支持者，你就是反對派。」
2019年拍攝的亞述聖母瑪利亞教堂（Assyrian Church of the Virgin Mary），該教堂於2015年在敘利亞塔爾·塔姆爾（Tal Tamr）被伊斯蘭國武裝分子摧毀。（Delil Souleman, via Getty Images）
本周，阿勒頗的方濟會修士巴赫賈特·卡拉卡奇（Bahjat Karakach）神父告訴《梵蒂岡新聞》（Vatican News）（https://www.vaticannews.va/en/church/news/2024-12/syrias-christians-cautiously-optimistic-fall-assad-government.html），生活在阿薩德統治下的基督徒不是在生活，而只是在生存。
本周早些時候，加扎勒會見了美國國務院和國會山的政界人士，敦促他們向喬拉尼明確表示，美國正在關注此事。「美國需要表明我們對此感興趣。他們需要表明我們不會被愚弄，我們將從外交政策的角度出發，采取一切可能的手段，確保此事是正確的。」
加扎勒說，他收到了來自敘利亞的報告，裡面有說到叛軍摧毀了賣酒的商店，因為伊斯蘭禁止飲酒，還說叛軍要求婦女遮蓋頭髮。
「這是第一章，」加扎勒說。「沙姆解放運動仍在試圖向全世界示好爭取支持。」
哈德遜研究所宗教自由中心（Hudson Institute’s Center for Religious Freedom）主任尼娜·謝伊（Nina Shea）告訴《自由新聞報》，敘利亞的基督徒很脆弱，因為「他們沒有人保護，沒有民兵，人們利用他們，要麼是出於犯罪原因，要麼是出於意識形態原因，所以他們處境非常危險。無論是伊斯蘭主義獨裁統治，還是政治混亂，他們都在擔驚受怕之中。」
然而，在敘利亞第二大城市阿勒頗，也是第一個落入解放沙姆運動之手的城市，卻出現了一種奇怪的正常現象。「事情對基督徒社區來說是積極的，」居住在美國、在阿勒頗長大的敘利亞基督徒哈迪爾·奧埃斯（Hadeel Oueis）說。』伊斯蘭主義反叛組織希望向國際社會表明他們已經改變了。他們希望西方把他們從恐怖組織名單上除名。所以他們表現得很好。」奧埃斯於2011年因在臉書上發布有關阿勒頗反阿薩德抗議活動的信息而被捕入獄。她說，盡管叛軍接管了阿勒頗，但她的家人已經能夠重返工作崗位。
2024年12月5日，在敘利亞阿勒頗，基督教群體開始准備聖誕節，聖誕老人雕像展示出來。（Emin Sansar via Getty Images）
奧埃斯所工作的和平傳播中心（Center for Peace Communications）在喬拉尼接管阿勒頗後對基督徒進行了（https://x.com/PeaceComCenter）街頭采訪，大多數人都持謹慎樂觀的態度。「最初的兩三天很不舒服，我們非常害怕，」一名婦女說。「我們已經受夠了戰爭。已經13年了，我們的孩子還沒能真正體驗生活，但幾天後，電力供應變好了，我們的處境也變得更好、更安全了。」
現在判斷喬拉尼是否會信守諾言並確保其統治下少數宗教團體的安全還為時過早。之前伊斯蘭主義者控制一個國家的例子並不樂觀。2020年，在美國從阿富汗撤軍後，類似於沙姆解放運動的遜尼派伊斯蘭恐怖組織塔利班（Taliban）承諾允許女孩和婦女上學和上大學。將近四年後，六年級以上的女孩被禁止（https://apnews.com/article/taliban-banned-afghanistan-girls-school-e49d168375edc1ef5df97fec301af662）上學，婦女也不再被允許在公共場合發言（https://www.bbc.com/news/articles/c20rq73p3z4o）。
星期三，大馬士革停電了。盡管埃利亞斯家有太陽能電池板，但他們沒有開燈。能用上太陽能的人被假設都很富有，他的父母不想引起可能的搶劫者和強盜的注意。現在，除了在黑暗中等待，沒有別的辦法。
瑪德琳·羅利（https://www.thefp.com/w/madeleine-rowley）
瑪德琳·羅利是一名調查記者，其報道內容涉及移民、金融腐敗和政治。她是2023—2024年曼哈頓研究所徽標研究員，曾在《自由新聞報》、《城市雜志》和《公眾》上署名。作為一名美國軍人配偶，她曾在美國六個州生活過近十年，並在以色列耶路撒冷生活過兩年。目前，她與丈夫和女兒居住在美國東海岸。
這篇文章是翻譯自Madeleine Rowley的在線文章 「Syria’s Christians: ‘We Have No Reason to Trust Al-Jolani’」
https://www.thefp.com/p/syrias-christians-in-limbo-assad-jolan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