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好經書的傳說
溫柔回答 穆斯林對《聖經》的造假指控
穆斯林對《聖經》的篡改指控抵觸了伊斯蘭教早期一些最知名的穆斯林學者在各種著名的穆斯林資料中以許多不同方式敘述的故事。
那個故事描繪了擁有經書的人們,尤其是麥迪那的猶太人,消極(且極少積極)以對穆斯林所宣稱的伊斯蘭教使者權威。在此故事中,有經人所擁有的前經,處於未遭篡改的光景。穆斯林宣稱這些前經含有論到伊斯蘭教使者的經文。該故事所帶出的前經,是完好和權威性的,以便先見證伊斯蘭教使者,而後證明那些拒絕他先知身份的人是存心和難辭其咎地頑梗。問題不在於前經,而在於擁有它們的人。
在前一章中,可以清楚看見穆斯林經注學家們如何解釋《古蘭經》的“竄改行為經文”,是辯士們愛用來攻擊《聖經》的。這些注釋令人不禁覺得竄改行為經文主要是指很久以前以色列子民在口頭上更改真主的啟示,或是指伊斯蘭教使者事業期間麥迪那猶太人的行徑,因為其中描寫的多數是他們隱諱了一個既有而完好文本中的經文。
本章將顯示穆斯林學者們在其他重要文類以許多不同方式來敘述的故事,基本上符合穆斯林經學家們就竄改行為經文所作出的詮釋。這個故事所依據的敘事邏輯,不在於《托拉》或《福音書》遭篡改的文本,反而在於經書的完好文本。穆斯林學者們在傳記(sīra和maghāzī)、先知聖訓(ḥadīth)、諭示背景(asbāb al-nuzūl)和史書(ta’rīkh)的著作中,訴說此故事。
如前一章,本章的材料皆源自穆斯林資料,其中大多出自伊斯蘭教最初幾個世紀最知名和最受敬仰的穆斯林學者。這些材料沒有一樣源自非穆斯林資料;沒有一樣是那些想要攻擊伊斯蘭教的人所寫的。這些材料如今被呈現於此,沒有一絲要批評穆斯林的意思。這所有的材料,可以也應該對照任何所引證的阿拉伯語資料。這裡的一切,並不依據某一特定譯本。本書將儘量把所有的翻譯做到精準,並在譯文令人產生疑問時,附上其阿拉伯原文的音譯。本書分析這些材料時,只是直接而理性的討論事實。
《論證真理》針對《聖經》作出篡改指控時,並沒有將這些重要的穆斯林資料納入考量。例如,雖然《論證真理》大力聲援聖訓的真實性, 它卻只是輕描淡寫的論及其內容。關於前經,《論證真理》引述了一條聖訓,出自布哈里(al-Bukhārī,卒於870年)的兩個不同版本,其中含有一個造假指控。 不幸的是,在公開辯論中以這種方式使用穆斯林資料是很平常的。它也許能騙倒許多不諳該資料的聽眾,但是要以白紙黑字作出如經書遭篡改這樣嚴重的指控,似乎過於草率。本章將顯明《論證真理》所敘述的那條聖訓,其實並不代表大多數有關前經的聖訓之內容和語調。
關於《論證真理》對穆斯林敘事性資料的明顯回避,還須下一個評語。許多穆斯林作家所說的完好經書之故事,並不能證明穆斯林針對《聖經》的指控是不實的。有些穆斯林甚至會想貶低此敘事材料的重要性。但必須指出的是,本章所呈現的連串情節和所有其他關於伊斯蘭教起源的資訊,都出自同一資料。穆斯林關於《古蘭經》如何成冊的敘述便是其中一個例子。不論該故事是史實與否,它揭示了伊斯蘭教早期穆斯林對前經的顯著思潮。
《Sīra》中所說的完好經書
伊本 • 伊斯哈格(卒於767年)的《Sīrat al-nabawiyya》即我們所知的伊本 • 希沙姆(卒於833年)版本,是穆斯林尚存的最早期伊斯蘭教使者之生平故事。 直到今日,穆斯林們談論伊斯蘭教使者時,仍從這本書得著大部份的故事細節。
本書的兩個事實對《聖經》完整與否的課題很重要。第一,這著名的故事完全沒表示經書遭篡改或造假。第二,它提供了關於經書無缺的相同情節,是我們在穆卡迪爾和泰伯里的經注中以及在伊斯蘭釋經(tafsīr)傳統中到處可見的。
《Sīra》中伊斯蘭教使者的故事被擴寫,主要是因為使者與前眾先知的行列息息相關; 更確切地說,《Sīra》公開宣稱前經預告了使者的到來。
《Sīra》述說了伊斯蘭教使者出現前人們期待他到來的故事。據伊本 • 伊斯哈格說,有經人會有這種期待,是因為在之前的經書讀過關於使者的描述。 例如,在伊斯蘭教使者出現的日子臨近時,猶太教拉比和基督教修士曾談論他。他們報導“關於他的描述(ṣifa,ﺼِﻔﺔ)和他時代的描述,是他們在其經書和眾先知所囑咐他們的話中發現的。” 關於猶太人,《Sīra》說了一個三合一的故事,描寫猶太人預告一位先知的到來。 阿拉伯人願意傾聽,因為 “我們是膜拜偶像的多神教徒,而他們則是持經的人,擁有我們所沒有的知識。”
當伊斯蘭教使者出現時,有經人按照他們在其經書上所讀到的認出了他。例如,當阿比西尼亞(衣索比亞)的基督徒們來麥加見使者時,他們聽見他朗誦《古蘭經》便馬上信了他。根據《Sīra》,“他們在他身上認出(ʿarafa)他們經書中所指著他說的,關乎他的事(amr,ﺍﻤْﺭ)。”
這個故事之所以有趣是因為它說明了穆斯林的一個觀念,即世界另一處(非洲)的一群基督徒擁有經書。在這種情況下,人們可以合理地假設《Sīra》所指的是《福音書》。在此,伊本 • 伊斯哈格一點也沒表示《福音書》遭篡改或發生造假行為。若真有其事,他絕不可能宣稱《福音書》中有伊斯蘭教使者的見證。
一個大大揭露伊本 • 伊斯哈格前經觀念的故事,是他口中關於阿卜杜拉 • 伊本 • 薩拉姆入教的故事。 伊本 • 薩拉姆被譽為凱努卡族(Banū Qaynuqāʿ)的拉比,也是他們當中“最有學問的人”。伊本 • 薩拉姆連同伊斯蘭教使者設了一計,以顯露他在麥迪那猶太人群中地位崇高和猶太人的狡詐陰險。當猶太人們確認伊本 • 薩拉姆的良好聲譽時,他便挑戰他們接受伊斯蘭教的先知。根據《Sīra》,伊本 • 薩拉姆說,“以真主之名起誓,你們必然知道他是真主的使徒。你們將發現其名字和其特徵記載在隨同你們的《托拉》中。”
這個故事清楚認定麥迪那的猶太人擁有(“隨同你們”)一部《托拉》,其中可以找到伊斯蘭教使者的描述。這裡的主角是一位熟知《托拉》的人。他在與熟知《托拉》的猶太人說話。值得一提的是,伊本 • 伊斯哈格使用了未完成式(“你們將發現他被記載”)而不是完成式(“你們發現了他被記載”)。他並非指未遭篡改的《托拉》抄本在故事所說的行為之後被造假。
關於4處具ḥarrafa(ﺤَﺮَّفؘ)動詞的《古蘭經》經文,伊本 • 伊斯哈格評述了其中3處。他對《古》2:75和4:46的理解,與穆卡迪爾和泰伯里的十分相似。然而,他給《古》5:41的評語卻值得留意,因為其中揭露了他對前經的觀念。 該故事與穆卡迪爾、阿布德 • 拉扎克(ʿAbd al-Razzāq)和泰伯里著作中的石刑經節故事大致上相同。阿卜杜拉 • 伊本 • 蘇利亞(ʿAbd Allāh ibn Ṣūriyā)被譽為“在世最精通《托拉》的人”,他確認《托拉》規定將通姦者處以石刑。他說猶太人知道伊斯蘭教使者是真主差遣的先知,但是因為嫉妒不願承認事實。在此,伊本 • 伊斯哈格也附加了拉比隱諱石刑經節的故事。 伊斯蘭教使者要求把一部《托拉》帶來,但那拉比卻以其手遮蓋經文。當阿卜杜拉 • 伊本 • 薩拉姆把那拉比的手從經頁上推開,便露出了石刑經節。伊斯蘭教使者接著宣告,“我是第一個復興真主命令(amr)和他經典並其實踐的人。”
伊本 • 伊斯哈格版本的每一部份,都反映出一部猶太教《托拉》專家可以出示和朗讀的完好《托拉》。使者作出復興真主經典的宣告,似乎出自一種心態 – 他認為該經典真實可靠,縱然該經典的看守者並非如此。
根據《Sīra》,伊斯蘭教使者給海白爾(Khaybar)的猶太人寄了一封信,說真主已啟示了《古》48:29的話語,“而你們將在你們的經書中找到它。” 在此,伊本 • 伊斯哈格談到寫於使者書信上一個相當顯著的挑戰: “你們有從他所降示給你們的,發現到你們應當相信穆罕默德嗎?如果你們在你們的經書中,沒有那樣的發現,那麼便不強迫你們相信。”
這個挑戰似乎暴露了他對《托拉》的真正內容不確定。它也似乎暗示了,如果《托拉》中可以找到一道要人相信伊斯蘭教使者的命令,那麼對猶太人的強迫(kurh ͑alā,參見《古》2:256)將變得合理。
在《Sīra》的另一個故事中,伊斯蘭教使者進入了一所猶太學堂,並呼籲猶太人歸向真主。在接下來的對話中,他們就亞伯拉罕的身份爭執。於是使者對猶太人說,“那就讓《托拉》作我們之間的判決。” 伊本 • 伊斯哈格宣稱這是《古》3:23的諭示背景: “難道你沒有看見曾受一部份天經的人嗎?別人召他們去依據真主的經典而判決爭執時,他們中有一部份人不願接受他的判決,他們常常是反對真理的。”
《Sīra》中關於麥迪那猶太人的篇幅接近尾聲時,一群猶太人開門見山的問伊斯蘭教使者:“穆罕默德,你所帶來的真的是來自真主的真理嗎?” 先知回答說: “你們相當清楚它來自真主;你們將發現它被記載在你們所擁有的《托拉》中…你們清楚它來自真主,而我是真主的使徒。你們將發現它被記載在你們所擁有的《托拉》中。”
這最後兩個例子宣稱,伊斯蘭教使者統治期間麥迪那猶太人所擁有的《托拉》將證實他為真主先知的身份以及他所傳講的諭示來自天上。
關於伊本 • 伊斯哈格在《Sīra》中所敘述的Ahl al-kitāb,一個顯著的事實是該情節並沒有任何前經造假的指控。為甚麼他不提該指控呢?如果他對它有所耳聞,為甚麼不把它包括在他對麥迪那猶太人的特徵描述中呢?毫無疑問的,在伊本 • 伊斯哈格取材自伊斯蘭教的故事中,猶太人成了一個狡詐、頑梗和確實陰險的民族。伊本 • 伊斯哈格又怎會沒想到指控他們偽造《托拉》對他的描繪有幫助呢?他會有可能不熟悉該指控嗎?
《Ṭabaqāt》中所說的完好經書
大約在伊本 • 希沙姆編輯伊本 • 伊斯哈格之伊斯蘭教使者故事的同時,另兩位作家撰著了廣為穆斯林學者們所知的使者傳記材料。瓦吉迪(Al-Wāqidī,卒於832年)寫了《Kitāb al-maghāzī》(“武功紀”),講述伊斯蘭教使者在麥迪那的事業。 瓦吉迪的秘書和門生穆罕默德 • 伊本 • 沙德(Muḥammad ibn Saʿd,卒於845年)寫了《Kitāb al-ṭabaqāt al-kubrā》(“主要種類名冊”),一部收錄使者傳記的著作。
在他的使者傳記中,伊本 • 沙德列出了據他說可以在《托拉》和《福音書》中找到、關於伊斯蘭教使者之品格(ṣifa,ﺼِﻔﺔ)的12條聖訓。 伊本 • 沙德所提出的聖訓傳述鏈(isnāds),經常止於卡布 • 阿赫巴爾(Kaʿb al-Aḥbār)和阿卜杜拉 • 伊本 • 薩拉姆等人物 – 根據穆斯林資料,他們是改信伊斯蘭教的猶太人。
伊本 • 沙德的聖訓集用卡布 • 阿赫巴爾的幾句短話做開頭,以講述他在《托拉》中所發現的伊斯蘭教使者之品格。 這些話語的一個重複性措辭是,“他既不粗暴,也不嚴苛。他既不在市場喧鬧,也不以惡報惡,反倒赦免和寬恕。” 第四條聖訓是一句較長的話,被認為是阿卜杜拉 • 伊本 • 薩拉姆所說的。 伊本 • 薩拉姆 “引用” 《托拉》以下這段話:
先知啊!看啊!我們已差遣你為大好消息的證人和信差,為警告者和化外之民的庇護者。你是我的僕人和使徒。我已稱你為信靠真主者(mutawakkil),是既不粗暴,也不嚴苛的;是既不在市場喧鬧,也不以惡報惡,反倒赦免和寬恕的。我必不使他死亡,直到我糾正了粗淺的信仰而人們朗誦道,“萬物非主,唯有真主。” 他將使瞎眼看見,聾子聽見和石心變肉心。
根據此聖訓,卡布 • 阿赫巴爾聽聞伊本 • 薩拉姆“引用”《托拉》便證實了它,除了其中三個字。
在另一條聖訓中,一名不知名的猶太人說伊斯蘭教使者已實現了《托拉》上所提到他的每個品格,獨欠度量(ḥilm)。 該猶太人較後與伊斯蘭教使者進行一些金錢上的交易,並發現連這個品格也被實現了。“今日我試驗了他的度量,並發現它就如《托拉》中所描述(waṣafa)的。” 根據此聖訓,該猶太人透過這次經歷,全家都成了穆斯林, “除了一名百歲的長者。”
這些聖訓公開表明相信,關於伊斯蘭教使者的“論述”(dhikr,ذؚﻜﺭ)可以在《托拉》中找到。主要的角色都是熟悉《托拉》的猶太人。沒有跡象顯示過去《托拉》曾遭篡改,或現在發生造假行為。相反的,故事帶出了《托拉》是認證伊斯蘭教使者的一完好而權威性的資料。
其餘的數條聖訓似乎是伊本 • 薩拉姆“引用”《托拉》的故事片段,被認為是好些人所傳述的。 無論如何,伊本 • 沙德也傳述了一個非常有趣的故事,談到一位基督徒和一部《福音書》的抄本。在此聖訓中,“烏泰巴(ʿUtayba)族的皈依者”撒赫勒(Sahl)說,他曾經讀過一部屬於他叔父的《福音書》抄本(muṣḥaf)。他發現“一些書頁(waraq)似乎被漿糊粘合了。” 當撒赫勒把書頁扯開來時,他發現其中記載了伊斯蘭教使者的這些特點:
他的身量將不矮也不高。他會有白皙的膚色、兩綹頭髮。他雙肩之間有一個印記。他將經常盤腿而坐。他將拒絕接受施捨。他將乘坐驢子和駱駝。他將擠母山羊的奶,並身穿有補丁的衣裳;那樣做的人是毫無架子的,而他將那樣做。他會是易司馬儀的後裔,而他的名字將是艾哈邁德(Aḥmad)。
根據此聖訓,撒赫勒的叔父因他扯開書頁而向他發怒,毆打他,並否認這些書頁中所描述的先知已經出現。
這個故事無疑描寫了一種竄改行為,但它並非造假行為。《福音書》中有“關於穆罕默德的論述(dhikr,ذؚﻜﺭ)”,但撒赫勒的叔父想要隱諱它。在此聖訓中,該“引文”佔盡風頭。其存在對經書見證伊斯蘭教使者的宣稱至關重要。但那些擁有《福音書》的人,卻被描寫成想要隱諱和否定認證。
聖訓中所說的完好經書
完好經書的故事在布哈里於伊曆3世紀所彙集的聖訓繼續存在。布哈里的《Ṣaḥīḥ》被遜尼派穆斯林視為是所有的聖訓集當中最可信的。
布哈里的《Ṣaḥīḥ》中含有數條述說伊斯蘭教使者與麥迪那猶太人交集的聖訓。這些聖訓描寫猶太人手中的《托拉》是完好的。許多今日的穆斯林並不知道這些聖訓 – 也許是因為《Ṣaḥīḥ》中一條關乎造假的聖訓名聲太響了。第5章將詳盡討論這條著名的聖訓。但就連這條聖訓,也必須在聖訓大多描寫文本完好的情況下被理解。
《Ṣaḥīḥ》中一個很好的故事例子,是這個對麥迪那猶太人的有趣描述:“有經人過去一向以希伯來語朗讀《托拉》,而以阿拉伯語向伊斯蘭教的子民解釋(fassara)它。隨後真主的使者說,‘不可相信有經人,也不可不信他們,但要說,‘我們信靠真主和他所有的啟示’…。’” 在這裡,他看來對《托拉》的內容有些不確定和對有經人有些猜疑。然而,他並沒有表示《托拉》失真或發生造假行為。
還有一個同樣關乎《福音書》的聖訓。該故事設置在伊斯蘭教使者從吉卜利勒(Jibrīl)領受首個諭示的片刻之後,其時他的妻子赫蒂徹(Khadīja)正想尋求一個明白。 赫蒂徹把伊斯蘭教使者帶去見她那在伊斯蘭教出現前已是基督徒、慣於用希伯來文書寫的表親瓦拉卡 • 伊本 • 撓法拉(Waraqa ibn Nawfal)。“他能以希伯來文書寫《福音書》,如同真主願意他書寫一般。” 瓦拉卡請伊斯蘭教使者講述他的經歷,然後說吉卜利勒也曾受差遣到摩西那裡,要他放心。
此聖訓中的重點不是一部遭篡改的文本或一種造假行為。瓦拉卡信仰基督教和知曉《福音書》的意義在於,他會對伊斯蘭教使者所描述的即與吉卜利勒會面和領受諭示的經歷,有一些看法。
第三個例子是布哈里版本中石刑經節的故事。他說的這個故事無關於《古》5:41,而是為了要解釋《古》3:93:“你說,‘你們拿《討拉特》來當面誦讀(atlūhā,ﺍﺗﻠﻮْﻫﺎ)吧,如果你們是誠實的。’” 穆卡迪爾、泰伯里和伊本 • 伊斯哈格的作品已讓人熟悉此著名情節的概要。但其中的一些細節,卻有助於判斷伊曆3世紀中葉穆斯林對前經所懷有的觀念。猶太人告訴伊斯蘭教使者他們在《托拉》中找不著石刑的命令之後,阿卜杜拉 • 伊本 • 薩拉姆便指控他們說謊,並指示他們拿一部《托拉》來當面誦讀(《古》3:93)。猶太教教師用手遮住石刑經節,只誦讀其手上方和手下方的經文。伊本 • 薩拉姆把該教師的手從那經文上移開,並質問說, “這是甚麼?” 當猶太人見到經文,他們便承認說, “這是石刑經節。”
此故事的每個細節,都反映出麥迪那猶太人所擁有的《托拉》是完好的。《古》3:93和布哈里的石刑經節故事,都只以最大的敬意論及《托拉》。 那經文也有一個時間印記:使者受命講了兩個現在式祈使句。此情節迄今所呈現的全部版本證實了在伊斯蘭教使者事業期間,在《托拉》中找得到石刑經節。人們並沒有發現《托拉》失真,穆斯林的記載也沒述說造假行為。此情節沒有讓《托拉》的完整留下任何疑問。但我們在較後幾章中會發現,石刑經節的故事可能會對《古蘭經》的完整構成一些疑問。
泰伯里的《Taʾrīkh》中所說的完好經書
我們已在泰伯里(卒於923年)厚重的《古蘭經》經注《Jāmiʿ al-bayān》見識過其思想。泰伯里的史書,稱為《ta’rīkh al-rusul wa ʾl-mulūk》(“歷代先知和帝王史”),也同樣有名。此史書只有一小部份是伊斯蘭教使者的故事,其中也包括了伊斯蘭教興起前追溯至創世的人類史,以及早期穆斯林征服戰爭直到西元915年 阿拔斯王朝的記載。
在這種截然不同、不受《古蘭經》束縛的類型,泰伯里論到猶太人、基督徒和他們的經書時說了甚麼呢?許多情節與我們在傳記和聖訓中所找到的相似。有一幕說,伊斯蘭教使者向麥迪那三大猶太人族群中第一個與穆斯林發生衝突的凱努卡族發表演說。 因為白德爾(Badr)之役後,該族對伊斯蘭教使者反感。
伊斯蘭教使者召集了凱努卡族市場中的人並說道,“猶太人啊!當心真主向你們降災,如同他向古萊什族所降的。歸順吧(aslamū),因為你知道我是受差遣的先知。你們發現這些在你們的經典(tajidūna dhālika fī kitābikum)和真主與你們的盟約中。” 猶太人沒有否定其言論,卻回應說穆斯林在白德爾得勝只是因為敵方不懂得作戰。在這裡,泰伯里所關注的不是遭篡改的經書或造假行為,而是人們不該如此回應伊斯蘭教使者和其要人歸順的呼籲。
另一個動人的例子,是泰伯里口中關於阿拉伯征戰期間拜占庭皇帝希拉克略(Heraclius)的故事。 這基本故事也數次出現於《Ṣaḥīḥ al-Bukhārī》中。 根據泰伯里,伊斯蘭教使者寄了一封信給希拉克略,命令他“歸順”。希拉克略在耶路撒冷與阿布 • 蘇富揚 • 伊本 • 哈爾布(Abū Sufyān ibn Ḥarb)進行了一次會談。希拉克略向阿布 • 蘇富揚 • 伊本 • 哈爾布問了11個關於伊斯蘭教使者行事為人的問題,然後概括和分析阿布 • 蘇富揚的答案。該拜占庭皇帝斷定伊斯蘭教使者的確擁有先知的特徵。希拉克略較後向伊斯蘭教使者要了一封信,據布哈里說是由迪赫亞 • 考比(Diḥya al-Kalbī)傳遞的。
泰伯里在進一步的情節中帶出前經。據泰伯里說,希拉克略花了一些時間來決定如何回復伊斯蘭教使者的信。他寫信給在“羅馬”(Rūm)的一個人,是懂得以希伯來語讀出“他們書中能告知他關於[該使者的]事蹟並描述其情形,並能告知他關於其所已經帶來的。” 羅馬的那人送來回信說, “他是我們所期待的先知:那是無庸置疑的,所以要跟隨他和相信他。”
希拉克略接著向羅馬將領們發出邀請。希拉克略見證說,“奉真主之名起誓,[伊斯蘭教使者]真的是我們所期待並我們經典所記載的那先知,所以讓我們來跟隨他並相信他,以便我們在今生和來世得福。” 泰伯里加了另兩條聖訓,說希拉克略聲稱基督教的經書預言該使者的到來。在其中一條聖訓中,希拉克略於拜占庭人民面前宣稱, “你們知道…此人是受差遣的先知;我們在我們的經典中發現他,我們藉著關於他的描述(ṣifa,ﺼِﻔﺔ)認出他。” 但希拉克略害怕拜占庭人民會殺害他,所以他差迪赫亞去見一位名叫達卡迪爾(Ḍaghāṭir)的主教。這是希拉克略說在拜占庭人民當中,比自己更有聲望的人。當迪赫亞把關於使者的邀請告訴達卡迪爾時,該主教回答說, “你的主人是受差遣的先知,我們藉著關於他的描述(ṣifa,ﺼِﻔﺔ)認出他,我們也發現我們的經典中提及他的名字。” 該主教隨後在教堂中以清真言見證信仰,並立即被基督徒們殺害。
在我們考察穆斯林針對《聖經》的指控時,這些細節重要的一面在於此故事所論及擁有前經的人,是在希賈茲地區(ḥijāz)以外的 – 基督徒統治的耶路撒冷遠至羅馬領土。根據此故事,前經存在那裡並含有論到伊斯蘭教使者的經文。這裡沒有任何表示,說前經遭到篡改或造假。然而,如經常發生在此故事中的,擁有那些經書的人被描繪成是以不同方式來回應伊斯蘭教使者的。
降示背景中所說的完好經書
第3和第4章所報導、來自經注和《Sīra》以及其他早期穆斯林作品類型的許多情節,嚴格來說是asbāb al-nuzūl(“降示背景”)。穆斯林們相信,其中記載了《古蘭經》當初逐一被諭示的境況。不過,穆斯林學者較後撰著了僅僅是為了列下這些背景的作品。這些作品最為人知的是瓦赫迪(al-Wāḥidī,卒於1075年)的《Kitāb asbāb al-nuzūl》。瓦赫迪所彙集的背景把我們帶到伊曆4世紀,其中大部份在15世紀末被蘇尤迪(al-Suyūṭī)整頓過。
在瓦赫迪所呈現為諭示背景的許多有趣故事當中,有一個情節被他和《古》2:98聯繫起來。 瓦赫迪寫道,歐麥爾 • 伊本 • 卡塔布過去一向在麥迪那猶太人學習《托拉》時造訪他們。歐麥爾會驚歎“《托拉》如何與《古蘭經》相符(muwāfaqa),而《古蘭經》又如何與《托拉》相符。” 根據瓦赫迪,猶太人喜愛歐麥爾,因為他造訪他們並享受他們的陪伴。歐麥爾解釋說, “我來,是為了驚歎真主的經典如何彼此證實(taṣdīq),《托拉》與《古蘭經》相符(muwāfaqa),而《古蘭經》又與《托拉》相符。”
此情節中並沒有關於《托拉》文本的憂慮。該故事接著說歐麥爾促使猶太人告訴他,他們是否知道(ʿalima)伊斯蘭教使者是真主的使徒。他們的拉比說他們知道此事。歐麥爾回答說他們是最該下地獄的人,因為他們知道他是真主的使徒,卻不跟隨(tabiʿa)他。在此故事中,問題同樣不在於《托拉》,而在於對伊斯蘭教使者的回應。
在另一個與《古》3:12相關的降示背景中,瓦赫迪報導了猶太人在穆斯林得勝於白德爾之役後所說的話:“奉真主之名起誓,這是摩西向我們宣講的外邦人先知,其特徵(naʿt,ﻧﻌْﺕ)和描述(ṣifa,ﺼِﻔﺔ)是我們可在我們的經書中找到的。” 伊斯蘭教使者也呼籲猶太人們歸順(aslama),說道, “你們知道我是一位受差遣的先知。你們在你們的聖經和真主與你們的盟約中,有那樣的發現。” 猶太人想要相信和跟隨伊斯蘭教使者,但等到穆斯林在吳侯德(Uhud)之役戰敗後,他們又因變得懷疑而沒有歸順。
再次的,問題不在於一部遭篡改的文本或一種造假行為,而在於沒有正面回應據稱在完好的《托拉》中所論及的伊斯蘭教使者。
一些瓦赫迪所列下的背景也與《福音書》有關。例如,《古蘭經》往往提到聽眾指控使者的情景。其中一個指控是使者從他人取得其諭示:“這只是一個凡人所傳授的”(《古》16:103)。瓦赫迪把這處經文和在麥加鑄劍的兩位基督徒青年聯繫起來。“他們也能夠朗讀以他們自己語言寫成的聖經。” 伊斯蘭教使者過去時常從他們身邊經過,並聆聽他們朗讀。所以,好事之徒過去曾說, “他受教於他們。” 人們可以合理假設瓦赫迪在此所指的經書之一是《福音書》。 但他卻不關切文本的篡改或造假。他只是捍衛伊斯蘭教使者免受從他人取得其諭示的指控。
關於這同一基本故事,此章只從幾乎是無限量的類似情節中,選出一小部分來。除了此章和前一章所引述的著名穆斯林資料 – 經注、先知傳、聖訓、降示背景和史書 – 人們還可以加上武功紀、征服史(futūḥ)和英烈傳(ayyām)。 這一切資料都敘述,7世紀時有經人的經書中可以找著論到伊斯蘭教使者的經文。事實上,這些資料提供了來自《托拉》和《福音書》的“引文”。《托拉》和《福音書》被描寫成權威性的檢驗標準,用以見證伊斯蘭教使者,甚至用以透視其首個諭示經歷。這些資料所鑒定的問題,是有些有經人對伊斯蘭教使者的出現有負面的回應。他們不承認使者符合他們擁有的經書中所論到他的經文。
這其中的一些情節大大暴露了伊斯蘭教最初幾個世紀的穆斯林對前經的真正內容不確定。但這些資料顯然沒有共識,證明前經在伊斯蘭教初期處於遭篡改的光景。隱諱行為和負面回應之傳說的頻現,和其繽紛百變,顯示伊斯蘭教早期的穆斯林普遍認為7世紀時前經是完好的。
針對這一點,我們因而判斷不管是《古蘭經》本身,穆斯林早期的《古蘭經》經注學家,或是其他穆斯林作品類型所傳述的故事,都沒有作出明確的指控,說前經有書面上的更改。出現在這些早期穆斯林著作中的這種指控,需要按多數人的理解來分析。這是下一章的焦點。